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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利紅（右）幫村民挑選櫻桃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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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利紅（右）和村里老人在一起。 |
夜色尚未退去，大棚里已經(jīng)響起窸窣的腳步聲。
姜利紅貓著腰，在櫻桃枝間穿梭，摘果、分揀、封箱，膠帶撕拉聲劃破寂靜——這是他凌晨4點的日常，也是櫻桃季里最尋常的開場。
很難想象，這個被曬得黝黑的小伙，幾年前還穿著襯衫、踩著皮鞋，在寫字樓里對著電腦屏幕敲擊鍵盤。見識過外面世界的他，如今回到家鄉(xiāng)——山東煙臺海陽上山東夼村，成了一名新農(nóng)人。
在上山東夼村，少見年輕人，許多老年人獨自生活。開網(wǎng)店賣水果、幫村民修電器、陪老人聊天談心、幫忙采購生活用品……姜利紅在村里打著十幾份“工”，有著各種頭銜，是村民的“萬能補丁”。
把根扎進熟悉的土地
上山東夼村藏于山坳間。姜利紅從小跟著父母在山間勞作，沾滿草汁的石塊、能捏成泥哨的濕黏土，是他童年最常見的玩具。
少年時，姜利紅常趴在山坡上，望著遠處盤山公路上的汽車，看它們消失在云靄深處。“村里人都覺得當農(nóng)民苦，他們總說，‘有出息的孩子得走出大山’。”姜利紅說，看著父母在果園里彎腰剪枝的背影，他把“跳出農(nóng)門”的話記進心里——他盼著有朝一日，能翻過這座山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。
2019年，姜利紅從大學(xué)畢業(yè)后，循著夢想奔赴青島，在寫字樓里上班。坐在落地窗前，嗅著咖啡的香氣，可內(nèi)心卻感到孤獨與迷茫：“就像棵被移栽的果樹，水土不服。”
入職3個月后，他在那棟寫字樓里，寫下了辭職報告，踏上了回村的路。
見識了外面的世界，為何選擇回到家鄉(xiāng)？
“我是一個農(nóng)村孩子，農(nóng)村就是我最熟悉的地方，那里的每張面孔都很溫暖。”姜利紅說，“我相信，一個人在自己最擅長的領(lǐng)域，能發(fā)揮最大的優(yōu)勢。”
回村那天，他坐在大巴車上，感受風的溫度，嗅聞田野的草木香。然而，回歸之路遠比想象中難。
姜利紅打小成績優(yōu)秀，是村里孩子的榜樣；回村后，他卻成了“反面教材”，連父母都不理解他的決定。那些藏在身后的指指點點，像針尖一樣扎在他的心里，也成了他咬牙堅持的動力。
“我相信，只要用心把質(zhì)量做好，就能得到回報。”姜利紅從賣自家的蘋果和櫻桃做起。凌晨，手電筒的光束在果園里游走，他捏著果柄逐個端詳，用心挑選最優(yōu)質(zhì)的果子。
土地不會辜負認真的人。這兩年，姜利紅開了網(wǎng)店，越做越好，去年櫻桃季，他剛上架200箱露天櫻桃，定鬧鐘守候的顧客就把鏈接刷成了“已售罄”。賣得多了，快遞車會來村里拉，每次都能裝滿滿一小車。
銷路廣了，姜利紅就幫著村民一起賣。實打?qū)嵉匿N售業(yè)績，慢慢改變了父母的看法，母親會跟著他學(xué)打包，父親開始研究快遞單上的地址。
如今，質(zhì)疑聲漸漸變成了敲門聲：“利紅，幫俺看看，這櫻桃能不能在網(wǎng)上賣？”
幫老人辦好生活小事
除了賣水果，姜利紅還在村里打著十幾份“工”。
他是電視維修師傅。在農(nóng)村，電視機是許多老人獲得訊息的工具。對著智能電視犯難時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：“這電視咋又沒影了？”
其實，多數(shù)情況下電視并沒有故障，有時是因為老人不會用遙控器，導(dǎo)致信號源選錯、音量被調(diào)靜音，有時是機頂盒的線意外掉了下來……他從不嫌麻煩，要么蹲在炕前鼓搗機頂盒，要么按幾下遙控器，故意放慢動作：“大娘，您教我認認這遙控器上的字唄？”
他也是手機維修員，幫忙搞定充不上電、連不上網(wǎng)之類的簡單問題，三下兩下解決問題后，老人們總會感激地道謝。
他也偶爾當當初級小電工，幫村民安裝插座、連個電線。
“對我們年輕人來說，解決這些小問題，就是動動手指的事。但對老人來說，每一步都是難以跨越的坎。”姜利紅說。
除此之外，他還是快遞代收點的掌柜、社�？ㄞk理顧問、出租車司機、生活物品采購員，也常常陪老人們聊天。
幫老人修家電時，姜利紅總會抽空欣賞墻上的老照片。“相框里人丁興旺，擦相框的人卻沒有人陪。”他說，老人們其實憋了一肚子話，修完家電，他不會著急走，經(jīng)常搬個馬扎，陪老人聊一些家長里短。
有的老人會說起孩子小時候的事，說到高興處，從柜子里翻出舍不得吃的地瓜干，硬塞到他手里；有的老人會敞開心扉，念叨著自己年紀大了，什么活也干不動了……
有人調(diào)侃，說他是沒有工資、沒有獎狀的“萬能補丁”，村子需要年輕人的地方，喊一聲他一定會出現(xiàn)。
“誰說沒有報酬？他們早就給過我了，拜年的時候，各家的糖我都吃過了。”姜利紅笑著說。
用鏡頭傳遞鄉(xiāng)村溫暖
回村后，姜利紅的周圍基本沒有同齡人，以前的朋友也都成了“網(wǎng)友”，拍攝視頻成了他和外界交流的一個窗口。
他的手機里，存著各種視頻素材。“我喜歡隨手拍攝，有好玩的或者值得被記錄的，就會拍下來攢著。”姜利紅說。
有一天，他翻著手機里的視頻，突然想：“為什么不把這些故事講給更多人聽呢？”
沒有專業(yè)設(shè)備，沒有剪輯技巧，他就對著教程一點點琢磨。父母在果園里勞作的背影、老人院子里種的大蔥、農(nóng)民曬得黝黑的笑臉、大街上跑來跑去的小狗、山坡上綻放的花朵……這些都是他的創(chuàng)作素材。
第一條視頻叫“我在村里開了一家心理醫(yī)院”，他打磨了一個月，素材內(nèi)容跨度一年，在網(wǎng)絡(luò)平臺發(fā)出后，收獲了7萬多網(wǎng)友的點贊。評論區(qū)里有人說：“看完這個視頻我竟然淚崩了”……
隨后，他發(fā)出第二條視頻，又收獲100多萬點贊。
視頻火了之后，許多網(wǎng)紅涌進村子，但姜利紅只對接了一個拍攝團隊，“這個團隊幫很多村子修了路，他們很了不起。”
上山東夼村只有一條大路進出，路狹窄，坑洼多，外村人開車來了，都不敢錯車。“如果借著視頻火了，真能給村里修一條好路，我做的這些小事就得到了預(yù)期以外的回報。”姜利紅說，“有了這條路，更多人會被吸引來，鄉(xiāng)親們的水果也能更順暢地走出大山。”
“外面的人總以為農(nóng)村只有窮和苦，其實這里有最真的情、最暖的心。”姜利紅說。
當被問到未來打算時，姜利紅指了指遠處的山坡，夕陽正給滿山的果樹鍍上金邊。
“人生沒有固定模板，換個賽道也能實現(xiàn)夢想。”姜利紅說，“村子在，初心在，一切如常。我用土地里結(jié)出的果實為村子創(chuàng)造價值，最安心。”
